《Joker》很好地对抗了一种对蝙蝠的典型误读。
和任何社会悲剧一样，哥谭的悲剧是结构性的悲剧。Joker是化身，是代表；是“问题的提出者”，从来不是“问题本身”。
有人说，即使不要求蝙蝠在犯罪前断定无罪，好歹也该把“屡教不改者”剿灭，否则无辜者罹难，蝙蝠的“伪善”难逃其咎。
问题是——正是在这漫漫的无声的无辜者中间滋生罪孽，何尝有过社会足够清白无辜？杀人解决的是什么问题？我并未闻一种向下的革命。而发疯即使是传染病也不是消极的那种。疯子口齿流涎两眼冒火，将人从密封的铁皮屋子里扇醒（或者直接锯掉他们的脑袋），醒来的社畜两眼茫茫地明白过来死期将至，他们是选择一起发疯还是倒头再睡——伪善论者们，你们是在说，为了让没醒和假装没醒的人多一些，应该屠戮疯子，而这就是蝙蝠侠应该选择的正义？
总有人要因为窒息醒来的；问题从来都是那间密不透风的铁房子——该认识到，一切真正的问题都悬而未决。
所谓“正常”本身就是一种献祭。沉默的黑压压的人群在爬楼梯。社会秩序是天降的密密麻麻的木偶线。上上下下，川流不息。俯视煞是好看——就像看蚂蚁群生生死死一样好看。永远有人被挤在边缘，满身伤痕，苟延残喘；而忽然某天他想通了，一种沾满羊水的湿漉漉的自由伸手攫住了他，一种全新的生活在他面前徐徐展开，他转身，欣然屈从重力。
下坠。下坠。千万蝼蚁视他为偶像。而蝙蝠充满苦痛地栖身在人群的阴影中观察着一切。有谁竟然想说，杀了那个下坠的人，我们的困境就将迎刃而解吗？疯子不把人当人，社会就把人当人了吗？
92版动画有一幕我永远念念不忘。
布鲁斯失忆被拐在黑煤矿里，辛苦操劳一天，疲惫不堪的他睡去，在梦境，他走在街上，遇乞丐向他伸手，他掏出衣兜里所有的现金，乞丐越聚越多，他的钱很快分光了，而他们向他急切地伸着手；如果你看过BVS，我要说大超在鬼面节被众人围在中间，人们像身处地狱一般向神祗伸手，那油画质感的一幕和这里构图相似；超的脸上，你能看出作为氪星之子、人间之神的他的微弱的迷茫、困惑、以及由绝对力量带来的天然的疏离，你可以说他悬停在人间，向下俯视；而在TAS里，境遇相似的老爷，陷在人间的“恶鬼”群中，我们见过太多的指责说穷人的贪婪短视，我们因为习惯于无能无力于是转而说服自己那不是罪恶，但是布鲁斯韦恩，实际上失去一切记忆，他的财富、地位、他的家人，他一无所有，而且遭受压榨折磨；这样一个人，在梦里，被围在饥饿赤贫的人群中央，而他已做了他能做的一切，他是什么反应？
他长久地注视着他们，阖上眼，漫出了眼泪。
我永远爱蝙蝠侠。